苗阿苗

勿上升真人 X 3

A.

马嘉祺十三岁的时候几乎快忘记自己本应该是简亓二叔家领养的，随着时间齿轮的转动，个头伴随着年龄攀增，对于这个家庭的眷恋早已渐渐转化为天造地设的归巢。

 

倘若单靠两个长辈的关切照料，那根吊空他的绳索或许始终将他拉紧保持和地面维持些许距离，以防他太沉溺于其中。

 

但是简亓是冲破一切常规束缚的意外，他的出现将悬在半空中的马嘉祺直接揽入怀里，他是马嘉祺和地面接触的导体，马嘉祺栽入简亓温柔的气息里迷迷瞪瞪不知所以，轻而易举被攻破自己树立多年的城池，但从未产生一丝半毫的不情不愿。

 

 

-

“你二婶去世了。”简母在饭桌上突然开口道，马嘉祺停止夹菜的动作，呼吸一滞，简亓停止了咀嚼，愣愣地望着父母迟疑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简父哀叹了一口气“她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也没让我们告诉你，尤其是祺祺。”他们的视线全部聚集在马嘉祺身上，马嘉祺被盯得有些慌乱，视线不知该往哪里放。

 

“我……”

“你不必担心，也不要多想，你养父最近心情很沉重，暂时还没有说什么。”简母安抚着他。

 

他能想什么，他本就不想离开这里，可事到如今万一真的如他所愿，那么就失去了他当初来到这里的意义。马嘉祺无措地翻动着碗里的饭菜，却食不下咽，他望向简亓，眼神里溢满了求助，简亓看的心一紧，“快吃吧，吃完陪我去院子里看看南瓜长的怎么样了。”

 

饭后简亓领着马嘉祺到院子里去摘南瓜，马嘉祺站在瓜藤架下抬眼望去，找不到一个南瓜，只有数不尽的暗绿色的瓜叶和渐渐失去生命气息的南瓜花萎蔫成一小团，似乎映衬着自己的命运。

 

明日黄花。

 

“没有，算了吧……”马嘉祺一个人喃喃自语，“祺祺快来！我找到了！”简亓站在不远处冲他大喊，马嘉祺急忙跟着跑过去，顺着哥哥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挂着一个圆圆的南瓜，简亓把他拽过去，抱住他的腰往上拖了拖，马嘉祺摘下南瓜后简亓小心翼翼地放下他，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揉揉他的头顶把他抱在怀里，圆鼓鼓的南瓜夹在他俩之间，硌得有些难受，简亓在他耳畔告诉他：“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记住你是简家的人，你永远是我弟弟。”

 

 

B．

但是第二天马嘉祺还是跑去找米乐了，米乐初中在二中上学，是全市最混乱的学校，打架斗殴喝酒早恋学生习以为常，马嘉祺从没有去学校找过他，只是在孤儿院墙外的一条夹道里待着等他放学，他经常在这里等米乐。

 

可是今天他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米乐，马嘉祺正犹豫着要不要翻进去找人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叫他——

 

“祺！”

 

他转过头，看见米乐满身泥泞，嘴角青紫得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书包歪歪扭扭地斜跨在他瘦弱的肩膀上，马嘉祺吓了一跳，冲过去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伤势，掀开刘海正看他额头的时候米乐抓住了他冰凉的手，“我没事，别怕。”

“怎么回事？”马嘉祺皱眉生气地询问：“是谁动手的？”

“使我们学校的校霸”，米乐无所谓地低头回答道，似乎是感到腿麻调整了一下站姿“而且他现在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是他吗？”马嘉祺问他，米乐疑惑地抬起头，见马嘉祺掠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也随之转头，发现巷道的尽头站着一个瘦弱的男生，抹了发胶的头发依稀零零散散地垂落在额间，看起来不比米乐狼狈，却在米乐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快步转身离开。

 

米乐沉默着转过头，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马嘉祺有些着急：“他是谁啊，经常和你打架吗？”

“你不必多问，我自己能解决的。”

“可是……”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米乐打断马嘉祺反问他，马嘉祺张了张嘴，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看见米乐满身淤青也不想再给米乐添加烦恼。

 

一阵凉风吹过，掀起米乐单薄的衣角，马嘉祺没忍住轻颤了一下，明明自己穿的比米乐厚，而米乐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望着他，“米乐”，马嘉祺缓缓开口，“我只是……有些想你。”

 

即便马嘉祺什么都没有说，但米乐还是可以感觉到马嘉祺内心的难过。“我说过的”，米乐上前一步，轻轻抓住马嘉祺的胳膊告诉他：“如果待不下去，可以随时回来的，我等你。”

 

也许是此时的气氛微妙，也许是突如其来产生的疲乏，马嘉祺内心产生深深的无力感，他似乎意识到原来自己即便离开了这所孤儿院，但事实上自己终究和米乐才是一类人。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和米乐仿佛脚踩鲸骨，头顶青山顶上初醒的第一朵白云。

 

世界永远在包容他们，但仅仅只是包容罢了，没有一丝珍惜。

 

 

-

没过几天后，简亓一家就带着马嘉祺飞往了国外去参加简亓二婶的葬礼。

 

马嘉祺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的养母，中间没有隔着一望无际的海洋，也没有冰冷的屏幕，只有陌生的环境和空气。

 

他的养母应该是一位名门闺秀，望起来气质淡雅，秀外慧中，照片中的养母眉眼中透出丝丝望尽世态炎凉的淡漠疏离感，但嘴角始终轻微上扬，马嘉祺一直知道她是乐观心善的存在，如今看见自己养父较之明显沧桑的脸颊，鬓角盛满灰白黯淡，额头分布着几条深深的沟壑，他心里也知道，养母也一直是养父依赖的归宿。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归宿没了，养父的眼里满是惆怅和失望，他看着马嘉祺似乎还有些陌生，反应了一会后才恍然大悟道：“是嘉祺啊。”

 

空气太过沉重，马嘉祺有些费力地吸了一口气后缓缓点头，然后对着养父深深鞠了一躬：“请您节哀顺变。”

 

养父向他招手，马嘉祺乖乖走了过去，简亓跟在身后欲要向前，被父母阻拦住了。待马嘉祺走到养父身边时，养父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突然一阵欣喜，这也许是他自爱人离开以来第一次微笑：“你长大了很多。”马嘉祺点头：“是，伯伯婶婶还有哥哥一直很用心照顾我，我很感激他们，还有你们。”

 

“但是我很抱歉，”养父顺了顺他柔软的发丝，“我和你的母亲没有参与过你的成长，错过了很多有关于你的惊喜瞬间，之前我们和你视频的时候，你总是不苟言笑地端坐在一旁，我们以为你是一个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会好奇你是不是也有喜怒哀乐的时候，现在终于相见了，却只能看见你的悲伤，你的母亲会为此而感到遗憾，而我也感到伤心。我们当初选择领养你，是为了能给予你温暖，但我们失败了，而且给你带了这份沉重的悲哀。”

 

马嘉祺告诉养父，“我进入这个家，从始至终都没有感到过一丝后悔，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愿意和简家同进退。”

 

待在养父家里的那半个月，天气经常阴雨连绵，将门前的草地洗刷的青翠欲滴，偶然马嘉祺会赤脚站在草地上，感受着小草带给他脚底尖锐的刺痛，简亓走过来将鞋子放在一边，扶着马嘉祺穿好鞋子，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走了，还是得回来的。”马嘉祺神情恍惚，眼神不知放在何处，简亓担忧地看着他，心里也大致明白马嘉祺的现状到底是何原因，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计划，拉着马嘉祺回了卧室。

 

简亓拉紧了窗帘，把蜷缩在床上的马嘉祺紧紧搂在怀里，下巴轻轻剐蹭着马嘉祺的额头，马嘉祺感受到头顶简亓喷洒的热气，疲惫的身心终于得到了缓解，困意袭来，朦朦胧胧间听见简亓放轻语调，温润迷人的声线在耳际环绕着，顺着止不住的疲惫进入他的梦乡。

 

“小时候二叔曾种过一棵沙枣树，到了夏季沙枣花开放，周围到处都弥漫着沙枣花的清香，偶尔爸爸摘一株回来给我，我就把它插在花瓶里，里面倒满水，接下来的一周满屋子都是花的芬芳，闻起来心旷神怡，夏末的时候沙枣树结了果实，不用人特意去摘，一阵风吹过，枝叶相互纠缠在一起就能打落许多沙枣。”

 

“沙枣很甜”，简亓轻轻吻了吻马嘉祺的额头，嘴唇贴上也不再离开，抵在他的额头用气声呢喃：“甜到梦里，甜到今后的每一秒都值得欢喜。”

 

 

-

即将回国的一天，简父简母还有养父突然告诉马嘉祺，他们决定将马嘉祺的抚养权交给简父一家。

 

“我这辈子都没有过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照顾一个孩子，如今妻子也离开了，对于祺祺，我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或许这个孩子跟你们一家更有缘一些，待在你们身边，他或许会生活得更快乐一些。”

 

简父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转而看向马嘉祺“我们只是商量，但是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我们都听你的。”

 

天地是仁慈的。马嘉祺在心里感激，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权自始至终都是属于他自己的。

 

 ------TBC------

竟然有人期待下篇，我泪如泉涌

年末将至，期末考的宝贝们加油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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